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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31

如果在十二年前反省

總統直選結果,民進黨大敗,輸給國民黨數百萬票。黨內外批判反省的呼籲四起。

有一種聲音說:台灣主體意識已經是大多數人的共識,不再是民進黨的專利,民進黨不能再壟斷本土,民進黨必須要尋找新的政黨區隔。新的政黨定位應該是務實保台,在社會經濟政策上走中間路線,照顧弱勢大眾。

以上所描述的是甚麼場景?這是二零零八年三月,大家聽到的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謝長廷先生,以及一些所謂改革派人士的說法嗎?

錯了。我所描述的是一九九六年三月至五月間,民進黨新世代所提出的路線。這個場景距今天已經整整十二年。十二年!

一九九六年,民進黨在「第一社會」式的台獨力量推動下,讓彭明敏取代了許信良參選第一屆民選總統。謝長廷那時就是彭明敏的競選搭檔。選舉結果,民進黨彭謝配慘敗給國民黨的李登輝超過三百萬票。

三月底,黨內的新世代發動了路線的大辯論。當時任文宣部副主任的周奕成結合了八十多位新世代工作者,發表了「再度燃起希望與行動之火」的改革宣言,痛批民進黨內口號台獨、教條台獨以及務虛文化。五月,周奕成起草了「台灣獨立運動的新世代綱領」,指出新的台灣國家運動方向並且描繪了新的政黨體系與社會區隔。

這份文件一字不差地寫道:民進黨「不能以台獨主張,來做主要、唯一的政黨區隔,因為將台獨劃歸己有,恰好使台獨不能為其他政治力量所接受。當其他政黨實質上接受台獨主張,民進黨仍繼續以台獨做唯一區隔之時,為了強調區隔,民進黨將使台獨主張越趨極端化、狹窄化,聲稱只有某種主張才是台獨,其他都是統派。這種發展將使民進黨的台獨主張越來越不務實,也將使台獨主張背離群眾的認知與需要。」

「民進黨必須發展新的政黨區隔,民進黨必須走向更年輕、更清廉、更具進步性、更具前瞻性的轉化,成為一個能夠領導台灣未來的務實台獨、社會改革政黨,在打擊黑金、保障弱勢立場上,與國民黨政權對抗...。」

這份文件裡所謂的新台獨,是指維持台灣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台灣人民擁有主權,實施徹底民主政治的狀態。新世代指出台灣的國家目標是維持安全繁榮和追求社會進步,而不是更改國旗國號。台灣主體意識的運動不再是內部對抗運動,「必須擁有全台灣百分之九十的絕對多數民意,才能在國際上對抗中國的壓力」,「不能再任意將別人打成統派、中國代言人,必須真實地面對其他黨派的主張。」

其實,這也正是今日「第三社會」式的台灣國家論,亦即揚棄「第一社會」(本土社會)與「第二社會」(外來政權)的對立,用開放包容的台灣意識來推動社會團結,以抵抗外來壓力,維持台灣的實質獨立。

十二年了。當時不到三十歲,頭角崢嶸的新世代,如今已經邁入中年。錯誤的路線,浪費了多少政治工作者的青春,更糟蹋了多少人民的熱情。十二年,該講的話,才從當時已經有過失敗經驗的總統候選人口中講出來。十二年,走這段路,不覺得太慢了嗎?所謂反省,到底能走得多遠?

2008/03/17

被遺棄的公投

最後一個星期日的喧囂裡,有的喊逆轉勝!有的喊向前行!六天後,大家等待新總統的產生。但是合併舉行的公民投票呢?現在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兩項公投案都不會通過。

任一公投案要通過,必須要有八百萬人去領票和投票,其中半數以上,即四百多萬公民投下同意票才能過關。三月二十二日,入聯與返聯兩個公投案,各自與一位總統候選人掛勾,而任一位總統候選人都不可能動員得到八百萬的選民。民進黨還在做最後努力,呼籲自己的選民能夠領兩張公投票,希望以此換取泛藍選民也能夠支持民進黨的台灣名義入聯案。無奈國民黨並不領情,國民黨不僅不可能支持民進黨的入聯案,連自己所提的返聯案也要遺棄不管了。當國民黨消極抵制兩個公投案,也就是暗示支持者都不要去領公投票的時候,這兩個案就已經宣告失敗。

從二零零四年合併總統大選的加強軍備、和平談判兩案,到今年初合併立法委員選舉的討黨產、反貪腐兩案,以至於下週將合併總統大選的入聯、返聯兩案,六個全國性公民投票,沒有一個不是為了選舉動員而產生的,也沒有一個投票結果真的能夠反映民意。代表直接民主的公民投票被蹧蹋到如此地步,可以說是台灣民主發展的一個挫敗。

二零零三年,公民投票法在連戰與陳水扁兩位總統候選人所領導的兩黨國會黨團,雙方你來我往,機心用盡之下終於勉強通過。民進黨隨即宣稱這部公投法是鳥籠公投法,是為了封鎖人民的公投權利而非保障公投權利。陳水扁總統以此為由啟動所謂防禦性公投。若要說陳總統的違法濫權,這才是他八年總統任內最為膽大妄為的違法行為。

無論如何,從二零零四年三二零公投的經驗中,國民黨和民進黨的部分領導者似乎得到相同結論,即公投是民進黨的選舉利器.於是民進黨重複使用此一利器,而國民黨則想盡辦法抵制公投或削減公投的威力。

公投不僅成為民進黨對付國民黨的利器,更是民進黨黨內鬥爭的工具。入聯公投確確實實是民進黨總統初選的產物,當時的主席游錫堃最需要逆風前進,便發起此一公投連署,用以對付謝長廷、蘇貞昌.謝蘇二人成為民進黨正副總統候選人以後,只好概括承受。謝長廷從一開始就不曾全心贊成此一公投,他理解用公投作為內部對抗的武器,結果將傷害國家形象和實質對外關係,但是他有苦說不出。現在這個公投案,已經看不出對他選舉有何好處,徒然留下荒謬而已。

最令人痛心的是,這些由不負責任政客所發動的公投案,其投票結果沒有一件能真正表達台灣人民的心聲。台灣人民想不想參加聯合國?如果可能的話,當然想。三月二十二日的投票結果,能夠表達這樣的多數民意嗎?大家都知道,大概是不可能了。這不僅是兩大黨為了選舉操弄公投,遺棄了直接民主的理想,也是台灣人民的真正心聲被遺棄。說是要表達國民共識,卻偏偏要在兩個政黨、兩個社會的鬥爭架構裡進行,結果本來好好的共識就被拆裂、毀滅。這樣傷害台灣的操作,可以再繼續下去嗎?兩位總統候選人,在一週後,您們願意攜手挽救嗎?

2008/03/05

沒精神的總統大選

總統大選還有不到二十天,卻很少嗅到興奮的氣息。身邊的友人幾乎沒有熱心投入的,甚至連談論都有氣無力。我所認識的綠營人士多在批評謝團隊或扁政府,而藍營人士則抱怨馬英九。到底有多少人對這個選舉仍抱著熱情?

如果有人在九零年代初,告訴二十多歲而熱衷於甚麼都民選的我,說總統直接民選選到第四次,就已經會讓人們覺得厭倦──當時的我絕對不會相信。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決定這樣說: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總統直接民選。

自己國家的選舉很無聊,很多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美國民主黨的黨內初選。原因在哪裡?因為那邊有CHANGE。歐巴馬的競選,看起來還真的像是逆轉勝。已經有極多的美國人,尤其是青年世代開始呼應歐巴馬的訴求。歐巴馬能否勝出,又能否真的帶來改變,我不知道。但是政治能給人感動,特別是能夠給年輕人感動,這真的是解開時代憂鬱的良方。

有沒有人發現?台灣正處在解嚴之後最為沒精神的年頭。一九八七年解嚴,步向快速民主化以來,我們的社會長期處在亢奮之中。解嚴二十年是天真年代的終結,許多台灣人對於改變已經不再期待。因為本來說要變的結果都沒變,就算還要變,事實上也不太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變。

謝長廷提出了「台灣維新」,這是很能打動我的口號,比起一個簡單的CHANGE要有深意得多。問題是,維新不可能是一場選舉。如同魏千峯律師曾經為文指出的,台灣維新需要各個領域的菁英們投入去創新、去改革。在維新運動中,政治領導者要能夠啟發!點燃!Inspire!然而諸多民進黨領導者的作風,只能澆熄民間維新志士們的熱情而已。

馬英九呢?就算是願意支持他的人,也應該要問清楚:馬英九究竟是要往未來改,還是往過去改?恐怕很多人都擔心他會往舊的方向去改吧。

台灣的總統選舉,勢必仍在舊議題上打轉,就算下次也一樣,下下次也一樣。想要看到振奮人心的CHANGE?很難。為甚麼呢?因為現有的兩大政黨,僅代表了台灣戰後歷史上兩個社會對立的遺緒。這兩個政黨不會有願景,因為他們有過去的幽靈死抱著大腿,根本難以邁步向前。

台灣的總統大選不僅很難帶來重大的改變,甚至可以說這樣的總統選舉就是台灣沒法CHANGE、沒法維新的原因。每次總統選舉都是歷史問題、認同問題的總對決,就是兩個社會的對抗。新的第三社會,在總統直選和兩黨對峙下難以興起。

所以,不只是說這次總統大選很沒精神,甚至該說總統大選會讓台灣越來越沒精神。兩黨的小集團們繼續剝削著兩個社會對抗的歷史,以便持續進行民主內戰,這樣的選舉只會讓人沮喪,怎麼會有精神呢?除非在下次總統大選時,合併舉行多黨議會內閣制的修憲複決公投,讓人民參與整個國家願景的重構,那才會帶來興奮的CHANGE!

2008/02/27

總統候選人該談而沒談的憲政問題

上周末的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兩位候選人回答了二十位公民提問。提問的內容包括了通貨膨脹、排碳減量、農民與農業、同性戀權益等。有公民要求總統候選人政見沒兌現要捐薪水,也有公民問總統候選人何不吃素。準總統們被要求答覆的問題,可以說相當地多元,幾乎是包山包海,但我反而擔心他們講了太多不該他們講的話題,開了太多不該他們開的支票,但是卻遺漏了一個總統候選人最該表態的問題,即是他們的憲法見解以及憲改主張。

為什麼公民提問人裡面,沒有一位提到憲政問題呢?我猜,因為在某種對公民社會的想像裡,這種太「政治」的問題不是一個好公民應該去關心的。好公民應該去關心弱勢,但不該太政治化。殊不知,憲政問題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弱勢議題。為甚麼是弱勢議題呢?有兩層意義:第一,認真關心憲政的人其實很少,總數比樂生青年還少,憲政議題本身就是弱勢;第二,憲改意味著中央政府體制的釐清與政黨體系的重建,而這二者都會影響公共政策的產出,當然也就關係著弱勢權益和進步的社會價值。

公民提問人沒問,但是兩位總統候選人卻不能不主動表態,因為總統候選人的憲法見解與憲改主張實在太重要。謝長廷先生和馬英九先生如果認為現行憲法是某種雙首長制,或者說如果認為行政院長在政策上還有點角色,那麼他們兩位就該考慮:總統候選人是不是宜於全面性、無保留、鉅細靡遺地開立政策支票。

謝長廷先生在二零零五年出任行政院長之時,曾明確告訴社會,他不會是陳水扁總統的執行長。如果他當了總統,他是否還接受這樣的憲法見解?如果他當選,要提名國民黨人士組閣,是否表示行政院長是政策負責人?屆時國民黨人的閣揆要實行誰的政策?謝長廷的憲改主張又是否與民進黨相同?到底是內閣制還是總統制?

而馬英九先生曾經承諾,當選兩年後要檢討憲政問題並考慮修憲。如果馬英九當選,因為國民黨擁有國會絕對多數,他將成為最有力量的修憲強人。固然總統並非修憲機關,但卻是實質的政黨領袖,可以推動修憲。馬英九為什麼不能在總統選舉前告訴人民,他到底要不要修憲?修憲方向是甚麼?

兩位總統候選人應該都很清楚,現行的憲政體制有極大的問題。陳水扁總統過去七年多來所遭遇的窘境,有些是他自己該負責,但有些則是制度紊亂不明所導致。謝長廷和馬英九敢不敢去面對憲政問題?為甚麼不承諾要推動修憲?或者他們打算隨著陳水扁總統的前例?不需要公民提問,兩位都該主動講出來。

2007/05/21

民進黨初選結果的憲政意涵

民進黨初選結果的政治意涵有兩項,一是部分不同世代的優秀政治工作者遭受到反淘汰;另一則是台灣兩個社會之間的民主內戰會更加激化。這些遭受到反淘汰的政治工作者,多半屬於較為理性問政而非好戰份子。民進黨內好戰派的抬頭與溫和派的削弱,其原因和結果都是台灣「民主內戰」的激化。

好戰派的抬頭與民主內戰的激化,又有兩個憲政結構上的原因,一是國會席次減半,另一則是總統權與總統直選的制度。國會減半造成立委提名競爭的極度激烈,總統權與總統直選則強化了兩極對抗的惡性兩黨體制。

第七次修憲將國會席次從二百二十五席減為一百一十三席,已經註定了至少有一半的現任立委將失去參選機會,也註定了本屆提名權之爭會非常地激烈。競爭激烈未必是壞事,問題是競爭者在比的是什麼?民進黨這次立委初選中候選人所比的,顯然不是問政品質──誰能夠達成政黨願景;而是戰鬥意志──誰有更大的仇恨、有更兇悍的鬥爭方法。

為什麼仇恨與鬥爭會成為政黨選擇候選人的標準呢?因為這是民主內戰的前夕,台灣兩個社會的權力集團,正摩拳擦掌準備進行慘烈的終極戰役。政黨的競爭被當作敵我矛盾,所有採取中間溫和路線的人,都會被自己陣營視為對敵人軟弱,甚至懷疑其忠誠度。由此,民進黨的立委初選便呈現了好戰派抬頭的結果。

台灣的民主內戰,固然起源於本土與外來兩個社會的歷史矛盾,但也是惡性兩黨體制不斷催化的結果。而總統權以及總統直選則直接鞏固了這個「對外互扯後腿、對內沒有提供選擇」的惡性兩黨體制。總統選舉所導致的「一半人民對抗另外一半」對國家所造成的傷害,幾乎已經不待說明。目前仍熱烈支持總統制和狂熱投入總統選戰的人,大體上皆可歸類為支持民主內戰的人,亦即認為對方陣營應該是遭受消滅的對象,而己方可以透過贏者全拿的總統選舉,將對方徹底摧毀。

面對民進黨初選現象所反映出來的政治人才損失與民主內戰激化的問題,有兩個憲政層次上的解決辦法:第一是立刻進行修憲,增加立法院政黨比例部分的席次;第二是為台灣催生新的政治力量。

民間早有以議會內閣制為主軸,推動第八次修憲的呼聲。議會內閣制可以緩解兩黨惡性對抗的問題,並且伴隨著國會席次的合理增加,而能夠讓中道力量得到生存空間。事實上立法院已經有兩種內閣制版本的提案,然而馬英九先生下令國民黨黨鞭封殺黨籍立法委員連署支持民間人士所提出的修憲案,令人痛心無奈。

謝長廷先生獲得了民進黨的總統提名,應該即刻主動推動修憲,以彌補民進黨「內戰中的內戰」所造成的黨內裂痕與人才失落的遺憾。林義雄先生當初要求各黨謹守誠信,促使第七次修憲通過了國會減半,如今國會減半竟然造成了反淘汰,林義雄應該起而呼籲即刻再度修憲。

如果能夠依照「五五內閣制民間推動聯盟」所建議的方案,將政黨比例代表的席次增加到等同於單一選區(包括原住民代表)的七十九席,則在新憲實施時(最樂觀情況下是第十二任總統就職時),第七屆立法院可以遞補四十五位政黨比例代表,也就納入了沈富雄、洪奇昌、羅文嘉等民進黨的遺珠。

不論修憲成或不成,台灣都需要新的政治力量。在台灣,中間路線新政黨一直處在有需求而無供給的狀態。這次民進黨立委初選,溫和派或中間派雖然仍獲得民意的好感,但卻無法經由民進黨的提名制度而獲得代表黨參選的機會。這表示中間民意無法在民進黨內尋求到代表。然而這個區塊的民意,卻可能是盼望社會團結、厭惡民主內戰的溫和理性本土力量。想要主導台灣國家走向的民進黨竟然放棄代表這股民意力量,令人十分遺憾。這股力量在政治上沒有代表,台灣就將繼續深陷在兩極對抗的民主內戰裡不可自拔。

要終止民主內戰的殘酷殺戮,就要有維和部隊進行「人道干預」,否則交戰雙方不可能停止殺伐。若有新的政黨組成,投入年底立委選舉,則在民進黨初選中失落的優秀人才也還有藉由第二票(政黨名單)獲選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台灣不能繼續沉溺在兩個社會的對抗裡──新的第三社會要興起,要有代表第三社會的政治力量。